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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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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身上的味道真好聞,夏文歌想,完全沒有一點點汗臭味或者男人常有的體味,反而有一種陌生的香氣,還有這一頭長發柔軟如同絲綢,纏在他的手上,千絲萬縷地滲透進心裏。

就這樣停在這裏吧,靜止在這裏,這是夏文歌最真實不加掩飾的想法,可他卻沒發現懷裏的宋瑾熙紅了臉,已經完全不知所措。

宋瑾熙覺得自己要窒息了,從小到大都沒有人這樣靠近過自己,就算是名義上的爹爹也不曾這樣溫柔地對待她,甚至爹爹除了死前,從未叫過她的名字,瑞王妃更是對她冷眼相待,所有人都當她是瑞親王撿來的棄嬰,除了皇上,沒有外人知道宋瑾熙是瑞親王親生。

宋瑾熙曾經十分痛恨那個名為爹爹的瑞親王,憑什麽上一輩犯下的錯卻讓她來承擔,所以瑞親王死後她離了王府,任性地去做官,然後讓半個朝堂的人都畏她、懼她、討厭她。

只有夏文歌,他是她生命裏第一個願意靠近自己的人,明明相識不過幾日,卻好像很熟悉,做出那麽多暧昧的舉動,若不是自己現在披著男子的幌子,她甚至懷疑眼前這個男人另有所圖,可是自己現在是男人呀,那為什麽夏文歌要對自己這麽好?宋瑾熙忍不住去仔細地想,卻不敢說出口那個答案。

不可能,她現在是男人,夏文歌不會有那種心思的,可再一揣摩,心裏就有些恍惚,再去看眼前的夏文歌,有些隱密的心思開始在心裏滋生。

沒感受過愛也沒愛過,從來不認為自己有喜歡一個人的那天,宋瑾熙原本已經打算一生男裝示人地獨自走過,可是遇到夏文歌,突然覺得身邊有一個人的感覺很好,在她需要的時候站出來,可以聊天、可以吵鬧,好像生活一下子有了色彩,再也不像以前,無論何時都是獨自一個人。

因為這些奇怪的想法讓她臉上紅雲密布,一顆心怦怦跳動,她驚惶得不知所措,而那邊夏文歌已經有些不舍地解開最後一縷頭發,感受著這難得的肌膚碰觸,不願後退半步,依舊保持姿勢站著,兩人一時無言。

許久,還是宋瑾熙開了口,「多謝。」

深呼吸,夏文歌輕聲說道:「不客氣。」

話雖說著,卻沒有放開的動作,直到宋瑾熙忍不住再次開口,「好了……」

這真是個古怪的夜晚,而自己這時候依舊不忘壓著嗓子說話,宋瑾熙都忍不住要感嘆自己的定力,更加奇怪的是,第一次有男人靠自己這麽近,自己心底卻沒有厭惡的感覺,完全不似在盛都,只要那些男人用異樣的眼神打量自己,憎惡的感覺便會湧上心頭。

很奇怪,夏文歌並不讓她討厭,所以她沒有激烈的抗拒,只是等伸出的雙臂緩緩收回,感覺身後人雙腳後退,這才轉身看他,卻冷不丁落入一雙深邃的眼眸之中,凝視著自己,看不清楚裏面藏著什麽。

嗓子莫名其妙地幹澀,宋瑾熙雙唇翕動,想要打破此刻的氣氛,「很晚了,夏將軍……還不回去嗎?」短短幾個字,她幾番停頓。

強烈的感覺奔騰在胸口,一股沖動湧動著,從看到宋瑾熙開始,夏文歌覺得自己二十幾年的生命仿佛飄離了最初的軌跡。

在他的預想中,功成名就、娶妻生子,這些事情本應該理所當然、水到渠成,可是那時候宋瑾熙還沒有到,他還沒有以這種強硬的方式出現在自己身邊,此刻出現了,曾經理所當然的事情一下子變得不那麽容易接受。

沒看到宋瑾熙時還好,一看到,夏文歌就更加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,就連曾引以為豪的自制力也完全消散,第一次,他對自己的人生產生了無力感,而這一切都因為宋瑾熙,夏文歌目不轉睛地盯著宋瑾熙瞧,他的聲音有些啞然,「你是誰?」

臉色一下子白了,宋瑾熙看著他,有些防備,「什麽意思?」難道真如她所想的,這個男人看透她女兒身的身分了?

「你到底是誰?一個被貶的內史卻讓皇上親自派人護送,名義上說是懲罰,卻安排我給你最好的一切,你到底是誰?」

宋瑾熙松了一口氣,原來不是看破了身分,她極淡地扯了一下嘴角,卻沒笑,「我還以為夏將軍永遠不會問我的身分。」不怪她會有這樣的理解,實在是這些天夏文歌都沒表現過對她身分的好奇。

臉色黯淡下去,夏文歌有些挫敗,「我也以為自己永遠不會問。」

假如回到第一次遇到的那天,到來的宋大人是他以為的那樣,與自己差不多的年紀,尖酸刻薄的性子,或許還是一個諂媚狡詐的小人,一臉趾高氣揚的驕傲……如果那是宋大人,大概夏文歌這輩子都不會來搭理,只是找院子給他住,安排人守著不許亂跑,直到人離開邊城。

可是來的是宋瑾熙,一個尖銳傲氣卻又敏感的少年,總是防備著別人卻又天真得很,一點也不趾高氣揚,眼底卻總是藏著不符合年紀的寂寞,安靜地待在院子裏卻又向往自由,不惜與自己對抗,這麽覆雜的一個人怎麽能讓人不好奇。

他曾經希望皇帝把這個莫名其妙的累贅召回去,可現在卻有一個聲音在吶喊,留下吧,永遠留在這裏,即便他只能這樣遠遠地看著也甘心。

凝視著宋瑾熙,他的眼睛幹凈清澈,裏面寫著疑惑,夏文歌苦笑,覺得自己就是作繭自縛,竟然連傷春悲秋這樣的事情做起來也順手拈來,心道不能再任由自己奇怪下去,不然宋瑾熙必定把自己當成有什麽怪病的男人,這麽一張臉,恐怕打過他主意的男人不少,自己不能引他厭惡。

這樣想著,夏文歌終於收斂了所有的情緒,微微一笑,「宋大人休息吧。」他轉身離開,動作一氣呵成,留下宋瑾熙站在那裏。

直到房間裏只剩下自己一個人,宋瑾熙撫摸發燙的臉頰,身體莫名地顫動。

原以為離開了盛都那個名利場,一切都會平靜,可眼前的事情卻不像那麽簡單,看來邊城也不是皇帝口中那個安全的地方呢。

該怎麽辦呢?難道只能躲避,就像是離開盛都一樣?她不是這樣膽小的人,可是眼前的情況著實很覆雜,自己看不透這個男人又躲不開,到底該怎麽辦?宋瑾熙在心裏問自己。

蹲在角落裏等著,老楚看到宋瑾熙出現的時候立刻跑過去,笑得諂媚,「宋大人又來散步啊。」

對老楚的到來不明所以,宋瑾熙點點頭,臉上表情不是太熱絡,「你怎麽知道我這個時候會來涼亭這邊散步?」別怪她多想,實在是這些日子總能瞧見老楚,緊接著就發生亂七八糟的意外,難免疑心了點。

「我、我問了惠娘嘛。」老楚不承認自己偷偷留意了好幾天,撒了謊,然後依舊樂呵地湊上去,完全無視對方冷淡的態度,「宋大人白天好像不怎麽出來,也不怎麽愛熱鬧,惠娘說您經常這個時辰出來走走。」

「我習慣這時候出來,再說不是你們讓我不要隨意走動的嗎?」宋瑾熙漫不經心回答問題,又轉而詢問,「你找我有什麽事情嗎?」

「沒事。」回答得很迅速,老楚停頓片刻才試探著說道:「就是覺得,宋大人最近不和大家一起用飯,也更少見到了。」

「嗯。」既不解釋也不多說,宋瑾熙深谙沈默之道。

她不出去用飯,是因為不知道該怎麽面對夏文歌,在來邊城之前就知道自己會有一個保護傘,卻從沒想過與這個人發生點什麽,可是這幾次接觸下來,所有的事情都開始失控。

別說眼前的人是老楚,但凡換個人這話都聊不下去,他才不在乎宋瑾熙的冷淡,咂咂嘴連聲感嘆,「怪不得,怪不得宋大人不知道主子病了,心情也不是很好呢。」

聽到這個消息十分意外,宋瑾熙皺眉,「夏將軍病了?」明明那天夜裏還生龍活虎的樣子,怎麽突然病了?這些日子天又沒變冷,生哪門子的病?

「是啊,病了,宋大人最近出來得少,不知道也很正常,主子病得很嚴重啊。」可不是病得很嚴重嗎,整天冷著一張臉狠狠操練他們,弄得大家怨聲載道,這絕對是犯病了,至於宋大人對於病了的理解他老楚就不負責了,嗯嗯,主子確實病了,心病也是種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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